毕业的那个月居然是大学最开心的片段之一,没有了之前考试升学的压力,尘埃落定,只剩下末日狂欢。喝酒吹牛三国杀,在天台玩好笑的接词游戏,放孔明灯,策划了八百种毕业旅行方案还是流产,然后同居,三个田螺姑娘跪在地板上擦着地聊着天,六个好朋友窝在沙发里一起玩疯狂猜图。那个时候烦心事离我们很远。 一个一个送走我们的好朋友,十八和奶爸走的时候,我在车站的肯德基失控的嚎啕大哭起来,突然意识到,下一次我们这些人再聚齐就不知道是什么光景。最终我们还是没有喝完最后一顿酒,没有一起聊到天亮。 毕业之后时间变得淡薄,顺利入职,很狗屎运的遇到两三个志同道合的同事,过着还不错的小日子。开始打人生的第一份工,拿着一份在大家眼里不能抵一顿饭的微薄工资,沉浸在上班的自嗨中不可自拔。每个礼拜可以有十几个小时逃离我一成不变的生活,与不同的人打交道带给我很多惊喜。 因为各种阴差阳错我没能如愿以偿的去读研究生,不过能在刚毕业就能从事与所学专业完全吻合的工作,也算是最好的结局吧。愉快的办公室氛围,开不完的meeting,看不完的paper,也一度陷入无力和挫败感,本可以翻翻闲书看看电影的时间,永远都在为报表烦恼,逐渐对一成不变的工作内容,没有兴趣更是没有能力。 熬过去了再回头看,那些曾经倍感折磨的东西也不过是小小一步,就像当初韩老板的讨论课。如果能和所有的“抵触”“不喜欢”达成和解,日子会好过很多。 想起小耳姐姐在剑桥念书时候说的话,曾经觉得心里的不安都源自感情找不到出口,可当你有了亲情友情爱情之后,那种不安也不会有丝毫消解,人面对世界的时候永远是孤独的,没有任何人能帮你分担一丝的不安。 夏天总是快意恩仇的,所有不开心都可以扔进一杯冰可乐里干了,冬天,一滴眼泪都会被莫名其妙的情绪无限放大,终于这日子没法过了。 然后我抛下手头一团糟的事和未完成的工作,执意自己去了南京,去南京的目的很单纯,我想看看宁宁的生活,这样才不会觉得离她太远。现在每次看见她拍的在办公桌上的小物件,都会很开心的觉得好像参与了她的生活。 接着游走了几个城市,尽管工作还有太多事搞不定,可那几天是真的开心,逃避对于弱者无疑是最好的选择。每天白天在城市悠闲的瞎逛,晚上决定明天去哪个城市,没有固定的方向,没有旅游目的和规划。 长江上忽明忽暗的渔船和最后一班玉葛线,西塘木屋清晨窗牖边的风和一杯梅子酒,一打从西塘带到上海丢掉的明信片,早晨六点嘉兴南湖边散步随手捡一片梧桐叶。凌晨四点走在没有灯只有流浪汉出没的地下通道,手在衣兜里紧握着手机,准备当板砖砸向随时可能跳出来的袭击者。零零散散的片段给了我旅行的意义,最享受的是每一个瞬间的感受性,尽管有些并不美好。 在上海,一条黄浦江隔开,浦西是旧上海的万国建筑将时间定格在上个世纪,浦东是高楼林立的陆家嘴,走过南京路步行街,耳边还能听见十里洋场歌舞升平。我却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乞丐,一个面容模糊,甚至都无法判断性别的老人对着夜宵摊流口水。 这样流浪的老人从前见过太多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上海这样一座城市,刚看过一群从外滩十八号涌出的衣着光鲜的年轻人,我竟无法把眼睛从这个乞丐身上移开,最终也没有勇气去给他买一点食物,一路哭到夜车站。 我想在以后无数的日夜里我将不停的回到那个在场,感受人间地狱。上海这座城市我应该不会再来了。 离开南京的时候赶上年不遇的大雾,所有航班全部取消。我被困在禄口机场直到夜里一点才回到市区。那天却成了我最快乐的一天,在一万人的焦虑里,我安静的享受着偷来的最后一天相依为命。 十二月的日子超级充实,依然努力工作翻翻闲书,成日和裙裙旋哥厮混,大胖儿睿睿回来搓两把麻将,我终于不那么容易暴走了,因为好像突然就明白了,没有什么决定大到可以影响一生。我把莱布尼茨那句“希望和失望都是源自知识的缺乏和心灵的软弱无力”贴在办公桌前。 回望走过的路,啼笑皆非,就像大脸师太说的,东邪西毒和东成西就其实讲了一样的东西,正剧还是闹剧,重叠起来影影绰绰都是时间的灰。我庆幸的是面对满目的灰飞与烟灭,我还能相信永恒,相信不管外面的世界多么热闹,最终让我们与世界和解的依然是哲学和文学。
总公司财务部 王若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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